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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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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賢成察覺到池焦最近心情不好,

往常課間休息時間總是她玩得最嗨, 組織起同班同學玩些凡人的游戲。

如今學員一等下課便一窩蜂地沖出去了, 都在庭院內活動,歡聲笑語打成一片, 她卻半點提不起興致,只是歪倒在座位上, 看著一卷羊皮卷軸出神。

徐賢成一度懷疑沒有心的池焦有了心上人。

佯裝不小心,從她的位置邊上經過, 想要觸碰一下羊皮卷軸, 被她眼疾手快地護了下來。

徐賢成酸得直皺眉, 幹脆伸手要去拿過來看看:“什麽東西啊,緊張成這樣?”

池魚用後腦勺對著他, 用手臂隔開他,並撣了撣羊皮卷軸上頭的灰塵:“古丹方孤本, 起開起開, 別瞎碰。”

原來是在用功。

徐賢成的眉頭舒展開, 池焦在煉藥一方面的天賦是有目共睹的, 且她似乎對煉藥更感興趣一些,修行都沒煉藥勤快。

大概是因為有個九品藥師的姐姐, 總被人拿著對比壓力也大,只能逼迫自己上進。

徐賢成突然就起了安慰的心思:“你也不必如此壓抑自己。“

池魚一臉莫名,剛想問她怎麽壓抑自己了,就聽得徐賢成道:“我聽聞今天夜裏花語樓新推了九位美人,都是首秀, 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花語樓並非什麽不正經的青樓,而是池魚在綜合考慮一番蓬蒙城極度豐富的美人資源之後,本著不開發就是浪費的原則,自己投資創辦下來的一類似古代版打造明星的造夢工廠。

池魚前世經歷過娛樂大爆炸的時代,曉得娛樂行業潛在的消費力有多大。

不過她本身對於賺普通百姓的錢沒有多大興致,畢竟她光靠自己煉藥霍霍貴族就已經夠有錢了,古代的文娛行業的發展畢竟受到了信息傳播速度的牽制,遠遠達不到現代的高度。

但是娛樂業的發展對蓬蒙來說是有意義的,

蓬蒙的美人早已聲名遠播,略作一番包裝推廣,可以打造發揚蓬蒙城自己的特色來。城中如今的娛樂行業發展極快,不少人慕名而來,帶動了人員流通,自然也就拉動了消費和稅收,這些錢可都是進她家口袋的。

池爹見了實在的好處,在政策上也給予了扶持,

時不時地由官方出面,找機會舉辦全城範圍內的慶典,來維持藝人們的熱度,良性循環。

……

花語樓裏頭的美人全是清倌人,靠臉和才藝吃飯。簽的也是底薪加分成合約,相當於一份正經的職業,不再似過往陪笑陪酒的伶人一般受人低賤,久而久之,甚至會有出身窮苦的修士自願加入。

公子小姐們常約去花語樓聽曲看戲,為喜歡的藝人花點兒錢,這是蓬蒙興起的風尚。

池魚之前下學得空了也去過一陣,後來就不愛去了,只當事業在發展。

她什麽都是三分鐘熱度,主要也是見過臨殷、臨故淵這樣的神顏,再看尋常美人,抵抗力自然高了許多。

不過花語樓推新人,她作為幕後的老板,倒是有必要去看上一眼,捧個場的。

……

池魚被提點到,收起羊皮卷軸說好,

又想最近課業繁重,根本沒有假,卿先生帶班之後,在紀律一方面抓得嚴,若是逃出學堂,十有八/九會被逮到。

問徐賢成道:“你這是慫恿我翻墻偷跑出去玩?“

徐賢成知道她的性子,說這話就是動搖了,想著能和她獨處一日機會難得,便不由開口激道:“怎麽,你不敢?“

“敢,怎麽不敢。”

池魚慢悠悠從袖子裏掏出一張記事符,笑咪咪的,像一只狐貍,“就是萬一露餡被抓,小徐要記得是你慫恿我去的啊,我這是受了人的蠱惑。”

徐賢成:“……”

……

花語樓的新人有時候以出演慶年大戲的形式出道,更多的則是新編排的歌舞。

如今不是年末,自然沒有慶年的大戲可唱,觀眾圍攏在飄渺河河岸,爭相恐後、翹首期盼著花語樓的畫舫。

入了夜,氣溫轉涼,人在河岸邊,能感受到撲面而來冰冷的濕氣。

垂柳搖晃,臨河燈火璀璨,倒影在泛著輕微漣漪的湖面上,宛如拓印下來一片星辰。

焦嬌老不開心地隨手丟了塊石子入水面,劃花了湖面明暗的畫卷,渾身上下都透著不舒坦:“既然是看美人,自然要上畫舫近距離地看啊,坐在岸邊看臺,離得那麽遠,能看清楚什麽?

徐賢成隔著兩個席位,看池焦都看得模模糊糊,早就坐不住了,聞言匆忙跟著附和:“要不然咱們還是上畫舫吧?”

池魚自打被臨殷堵在墻角親之後,這一世終於有了男女方面的感情萌芽,曉得該避嫌的得避避嫌。

雖然都是同學,她單獨同徐賢成出來始終不合適,故而特地拉上了焦嬌擋在中間。不然若是給臨殷誤會了,徐賢成那小身板,能抵擋得住臨殷拆幾下?

池魚坐在河邊看臺,觀眾席最好的位置,撐著腦袋優哉游哉嗑瓜子,客客氣氣道:“就焦嬌表哥你這名聲,上一趟新美人的畫舫,我家花語樓的市價都得往下跌兩成。還是別了吧,何必傷了咱們兄妹感情呢,到時候掃地出門,你能去哪?“

焦嬌:“……“

用最禮貌的語氣,說最狠的話是嗎。

焦嬌幹咳了兩聲,剛蠢蠢欲動起來的小心思按捺下去。

……

不多時,飄渺河上河之上浮起朦朧薄霧,

畫舫從輕煙之中行來,絲竹之音由遠及近,猶若仙樂,餘音裊裊,縈繞在化不開的淡然水霧之中。

看臺離畫舫的距離約莫四五米遠,尋常著眼看過去,在晃眼的燭光之下,還真看不清什麽,除非以法力明目。

池魚大概看了兩眼,帶節奏似地下了幾筆打賞給業務能力不錯的新人,果然炒熱了氣氛,大把的靈石不要錢似地往畫舫裏仍。

池魚感覺生意做得差不多了,打了個呵欠就要回去補覺,正起身,往外走了兩步欲和焦嬌告辭,便聽得畫舫那頭傳來噗咚一聲水響。

“呀!”焦嬌第一個站起來,扒拉到河岸邊上,“有人落水了!”

池魚心中一緊,還以為是演出事故,然則回頭一看,畫舫之上的歌舞還在繼續,倒是船尾燈火漆黑處蕩開了層層漣漪。

有人落水,哪怕與演出無關,短時間內還是引走了觀眾的矚目。

徐賢成道:“該不會是那個小歌伶故意博眼球,求出位吧?”

池魚:“……”

一開口就是圈內老人了。

池魚看了眼船尾那淡下去的漣漪:“沒見這人掙紮,也聽見喊救命。”搏出位也不是這麽個搏法。

剛開口吩咐:“去,把落水的人撈起來,別出事了。”

嘩啦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看臺邊上的河岸平靜的水面上驟然迸濺開一片水花,一只白皙濕漉的胳膊倏然伸出,指甲略顯尖利,攀附在岸邊欄桿上。

這境況,嚇得正站在那處的焦嬌一聲鬼叫,擡起一腳,險些就要將那“水鬼”踹下水去。

靴子都快要踩踏上那“水鬼”的面門,那“水鬼”或似感知到點什麽,突然盈盈擡起了眸。

焦嬌傻了。

池魚遠遠看著他保持著那個詭異平衡的姿勢,眼睛直發綠光,生生咽了一口口水。

池魚:“……”

她很久沒見過焦嬌如此沒見過世面的模樣了,

雖然欄桿遮掩,她瞧不見人的模樣,只看得到一片粉色的衣角。想來會是個叫人驚艷的大美人。

她不想看焦嬌當眾與人聊騷談情,再敗壞了池家本就沒什麽的家風,

迅速捋起袖子,兩步走上前去,將焦嬌隔開了。自己朝那水下的女子伸手:“你沒事吧?水下涼,先上來。”

而後才看清了水中人的面容。

他身穿淺粉色的外衫,薄薄的衣紗在漆黑的水面之上沈浮,濕發略顯淩亂地垂散下來,勾勒出修長纖美的脖頸和鎖骨,眸子水潤潤的,像是朦朧著一片月光。

美人在骨,在韻,

他眼底眉梢幹凈清純至極,甚至催生出一股子別樣滋味的纖細媚態來,膚白如玉,在冰冷湖水泛著粼粼月光的襯托下,更似一落入凡塵的小花精。

他瞧見了池魚,

眸底驟然亮起,笑眼盈盈,像是含著萬千歡喜。

池魚被他突然的笑容勾了一下,滯了一息,隨後回過神來一個大喘氣,

收回手,嚇得連連後退。

淦,

穿小粉衫的居然是個男的!

幸好她沒選擇直接把人抱起來,不然傳聞傳出去,她真的沒法活了。

小粉衫因她慌亂躲避的呆了下,剛欲遞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眸光始終鎖定著池魚,眸子眼見地黯淡下來了了,可憐兮兮地嗚了一聲:“為什麽躲我,你不要我了嗎?”

無數看渣女的目光,齊刷刷地朝她射過來。

池魚:“???”

池魚亦吃了一驚,道:“別瞎說話。咱們這是第一次見吧?”

雖然我是你老板,但是你說話不要這麽自來熟,會讓人誤解的好吧?

身為藝人,應該謹言慎行才是。

小粉衫看看四周,又看看徐賢成,最後壓著唇角搖搖頭:“你是我主人呀。”

池魚幹笑:“……咱們不興早年壓迫人的那一套,你管我叫東家就好。”

眾人恍然,

也是,池焦少城主乃千年難遇的天驕,怕是早和世家高門公子定親,不會荼毒手下藝人的,

遂放心地將心揣回肚子裏。

……

周圍看客瞧小粉衫都瞧傻了,

一時間竟然都沒人再關註畫舫之上的歌舞,像是被什麽蠱惑一般,緩緩靠攏過來。

“敢問美人芳名?”

“本小姐有的是錢,你藝名是什麽?我去給你刷到榜一,讓你立馬C位出道,只要你再對我笑一笑!”

“擠什麽?沒見美人還在水裏,去把本公子的狐裘拿過來,給美人披上!”

池魚聽見了嘩啦啦的錢響,再看向小粉衫眸光也柔和了三分。

花語樓的管事事兒辦得不錯啊,今年倒是淘到了個好的苗子,只是腦袋還有些不靈光,顯然需要去培訓一下話術。

她微微揮手,以法術包裹著小粉衫,將他從水底拉了起來。

焦嬌要脫外袍,被池魚嫌棄地拒絕了:“請這位公子自覺離我家藝人遠一點。”

反手取來徐賢成的外袍,去給衣衫不整的小粉衫披上。

徐賢成:“……”

我長得沒他好看就不配冷是嗎?

小粉衫雖然嫌棄外袍不是池魚的,但能被她親手披上衣衫,就已經心滿意足。

心裏想:她果然還是會對他好的。

裹緊外套,忍不住低頭悄悄笑了笑。

……

焦嬌站得近,恰好瞥見了他低頭的那一抹微笑,整個人都酥了,

雙眼通紅,拽著池魚的袖子:“表妹,表妹我這次是認真的,你就把他給我吧。”

“你有毒吧。”池魚一腳將人踹開,可煩他這隨時隨地精/蟲上腦的性子了,壓低聲音,“你哪次不說自己是認真的?藝人又沒賣身給我,保證他不受你這種登徒子的侵擾才是我要做的事,趁我還沒生氣,趕緊給我走遠些!”

隨後一斂衣袖,氣息外放,震懾住那些沒分寸想要靠近上手的人,

將小粉衫護在身後:“諸位,煩請都保持好距離。”

雖然是笑著,語氣卻淡,公事公辦:“我家藝人今夜意外落水受了驚嚇,又受了點風寒,需要花語樓換衣服。不便在次繼續逗留,請諸位體諒藝人辛苦,讓一讓。”

她回頭看了小粉衫一眼,示意他跟上。

小粉衫小碎步上前,雙手合袖舉擋在唇前,眉眼彎彎,矜持而開心地笑了。

一路走過,池魚雖然能為他開道,卻不能阻擋觀眾同他說話,多是問他的名字。

池魚想,鬧得這麽轟動,如果小粉衫是為了博眼球,那麽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只剩下順水推舟,不顯那麽功利地回答出自己的藝名的一個契機。

於是池魚給他遞上臺階,回過頭,以東家的口吻,淡淡道:“你藝名是什麽?告訴他們吧。”

小粉衫想了許久,表情一片茫然,見池魚有催促的意思,慌亂之下胡亂道:“小狐貍。”

他笑著:你以前總叫我小狐貍。

“小狐貍?”

池魚古怪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雖然不知道一個好端端的人,為什麽要給自己取名叫狐貍,還小狐貍,頗有賣萌之嫌。

可細細琢磨一會兒,又覺得這名字再適合他不過,渾然天成又絲毫不矯揉造作的的魅態,說他是狐貍一點兒都沒錯。

……

池魚將他帶到花語樓,

小狐貍從頭到尾濕漉漉的,落湯雞一般,今夜是無法再登畫舫出臺演出了。

將人送交給負責人,池魚委婉囑咐了兩句讓多教教小狐貍說話,實在不行讓他做一個高冷,遠離粉絲的愛豆也行,便打算離開了。

負責人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應是。

小狐貍是今日剛進的新人,論說還遠不到出道的時候,

可他魅惑之術了得,不知怎麽的就說服了代理掌櫃,答應容他跟著畫舫花船去外面長長見識。而後就惹了這麽大的禍事出來,竟然還讓少城主親自給送了回來。

見少城主走了,正欲回頭呵斥他兩句,

便見一道身影急急從她身邊掠過,跑得太過匆忙,雪色的昂貴披肩從他的肩上滑落下來,露出裏頭單薄的淺粉春衫。

小狐貍拽住了池魚的袖子,

嚶嚀一般,低低央求:“別走。”

池魚被拽得回過頭來,

“是因為我沒賣身給你,所以你才不要我的嗎?”小狐貍漂亮的狐貍眼含著可憐楚楚的淚光,“那我們簽賣身合約好不好。這樣我就是你的了,嗚嗚嗚,你帶我走吧。”

池魚:“……”

你在說什麽虎狼之詞。

現在這年頭,長這麽好看的美人撩人,居然都要這麽主動急切了嗎?

池魚臉色不大好看,

說過說,這藝人也忒不懂事了,不像是可塑之才啊。

負責人可以感覺到周遭的氣溫在急劇的下降,

她直冒冷汗,所性今夜有畫舫活動,後門處沒有多少人停留,不然藝人這麽一鬧,非要勾纏少東家,若是傳出去指定得出大新聞。

拿眼刀飛了一眼門口的守衛,咬著後槽牙:“都傻了?快去拉開啊!沖撞了少城主可怎麽了得!”

小狐貍聞言脖子一縮,眉頭皺成可憐兮兮的八字,眼見就要哭出來了。

明明害怕得不行,卻怎麽都不肯松開牽住她袖口的手,只哀求渴望地看著她。

池魚:“……”

她突然覺得這人有點像個舊識,

像一只小狐貍。

他對她戀戀不舍的時候,便是這樣可憐兮兮,嚶嚶軟乎乎嬌哭的。

而且他說他就叫小狐貍……

池魚腦中靈光一閃,遲鈍地終於反應了過來:“啊,是你!”

美人狐!

抓人的侍衛一時進退兩難,面面相覷。

池魚揮揮手,準備讓他們先下去,想了想,又摘下了其中一個侍衛的披風,用法力遠程給小狐貍披上。

“行了行了,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她對目瞪口呆的負責人,“退下吧,人我暫時先帶走了,下一輪新人出道暫時不用安排小狐貍。”

又對抱著肩膀欲哭無淚的侍衛道:“衣服去賬房那按十倍價格報銷。”

說完,憂心忡忡地領著小狐貍,回到了城主府。

……

當年一時失察,讓美人狐竊取了她身上的人氣之後,池魚還抱有一定的僥幸心理,想著狐貍還小,只那麽點兒人氣不足以讓他幻化為人形。

沒想到好的不靈壞的靈,他長成超級大美人回來了。

這可怎麽得了?

不管吧,

若他做了藝人,又被得知是美人狐的消息,恐怕會遭受不少齷齪之徒的騷擾,池魚不能時時刻刻都護著他,免不得會有危險。

世人看美人狐,不過全是權貴人家養的禁臠罷了,

非我族類,誰會拿他當人看待?

法力低微的美人狐,想要在人族的領域生存,只有依靠另一半的施舍。

池魚實在於心不忍,好歹是自己養了幾個月的崽,還是有感情的。

而且小狐貍變人,她也有責任。

管了吧,她又須得避嫌,

左思右想,回府之後派人去將池秀兒請過來,打算將人暫且交給她看護著,

池秀兒喜歡臨故淵喜歡了這麽多年,想必不會輕易移情別戀才是。

……

派去通知人的侍衛退下了,

花廳之內只剩下她和小狐貍兩個人。

池魚坐在主座之上,喝了口茶:“……來個人,我這茶涼了,去給我換壺熱的。”

小狐貍自從來到城主府,雖然至始至終乖巧得一聲不吭,那滴溜溜四處打量的眸子卻暴露了他的歡喜。

這裏到處都是主人的味道,也是它曾經住過的地方,現在回來,就像是回到家一般。

忍不住雀躍,在聽得池魚開口之後立馬起身上前,

天真地雙手捧住了池魚手邊的茶壺,微微傾身,笑吟吟道:“我給主上暖茶~”

他的掌心匯聚起瑩白的靈氣,貼著茶壺肚子,小心控制著溫度。

池魚:“……”

她詫異地看了一眼小狐貍的手,長長的指甲還留著,但修整得幹凈,皮膚白凈宛如凝脂,楞不像是一雙男人的手。

院口守著的侍女聽到傳喚走進來,卻見自己被搶了活,

池魚清了清嗓子:“咳,你們別走遠了,就在門口候著。”

侍女一頭霧水地福了下身:“是。”

有旁人在一邊,池魚總算平靜了些,

未免氣氛尷尬,主動道:“你的法力氣息好生獨特。”

小狐貍喜歡聽她說話,尤其是對著自己說的話,

看向池魚時,眸子裏都要溢出歡喜來:“恩,我天生如此,和別的狐不一樣。”

別的狐指的美人狐,

蓬蒙一帶狐貍的品種主要為美人狐。

也許並不是純種的美人狐,池魚心想,但也不方便問。

又想他說話沒個遮掩,一點不害怕自己是狐貍的身份被洩露出去,默默在門口加了個透明的隔音結界。

……

有些事她必須得說清楚,

放下茶盞問狐貍:“你這次來人族領域,是為了回來找我的麽?”

小狐貍捧著袖子,乖巧地連連點頭:“我變成人啦,可以一直陪著主人了。”

池魚就知道如此,他幼年的時候就出奇的黏人,長大了還是改不掉這點。

池魚為難著,試圖以他能理解的方式給他解釋道:“可是啊,你若是跟在我身邊,我未來夫君會生氣的。”

“未來夫君?”小狐貍眸子靜了靜,笑意在臉上淡了去,“是說主人已經有心上人了嗎?”

池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嗯,算是那麽回事吧。”

“所以我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養著你。你感激我的救命之恩,這個恩情,你兩次從密林之中走出來尋我,心意我已經收到了,也足夠了。”池魚幹巴巴道,“你也知道,眼下我什麽都不缺,並不需要你來報恩。你是美人狐,化了人性就再變不回去,只能留在人類領域之中生存,這點我清楚。大家相識一場,我自會幫你安排去處,將你托付給我的一位遠房表姐,讓她給你在族內安排個清閑的職位。在蓬蒙城中,有池氏的庇護,足夠你安穩渡過一生了。但是你千萬記得,你是狐貍的身份切勿隨意告訴身邊的人,除非你選擇了一位良人,真心愛慕於她,決定要托付一生。”

向來喜形於色的小狐貍垂著腦袋,

眸子隱在長睫的陰影之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久久都沒有應聲。

像是在鬧別扭,

池魚再次不自在起來,好在院外很快傳來人的腳步聲,是池秀兒匆匆忙忙帶人趕了過來。

一進門便是中規中矩的,“少城主,有何吩咐?”

池氏舉家搬遷至蓬蒙之後,池長盛一脈便為主脈嫡系,其餘支脈光芒淡去,只能唯嫡系馬首是瞻。

這麽多年來,池魚沒再和池秀兒打什麽交道,她一直都在學堂,所以池秀兒對她便是現在這麽一副公事公辦的恭敬模樣。

池魚摸了摸鼻子,多少還有點不習慣:“我這裏有個人,勞煩你帶下去安置,好好照顧,別讓別人欺負了他就是。”

池秀兒出了名的面冷,雖然很奇怪少城主突然找她居然是為了讓她安排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法力低微的外人,卻沒表現出來。

當即看也沒看小狐貍,拱手應是。

小狐貍剛才一直都沒開腔,池魚以為他當下要鬧起來,正要說兩句軟話哄他離開,

沒想到小狐貍回頭看了池秀兒一眼,若有所思地嘀咕了幾句她聽不懂的話,點點頭,答出乎意料幹脆地應了。

池魚:“……”

池魚:果然你就是想要跟漂亮的小姐姐走吧。

她心裏了卻了一樁大事,沖池秀兒笑了笑,傳音入密地告知她:“這位是美人狐,切記保守他身份的秘密,看護好他。”

告知池秀兒,是因為美人狐擅魅惑,尤其是在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她既然負責看管照顧小狐貍,自然需要知道內情,才不容易出岔子。

池秀兒臉色微變,沒再說什麽,領著人走了。

小狐貍一步三回頭,站在大門處直望著兩扇門扉在他面前合攏,才收回了留戀的目光。

那一刻,天真懵懂盡數散去,

眸色像是切入陰翳之下,色澤瞬間深沈了幾個度,細聲喃喃:“主上,是我一個人的。”

……

臨殷在雪原之上行走,玄袍的衣擺被血浸染濕透,每走一步都在潔白的雪地之上留下斑駁的血痕。

他心情不好,南清歡一眼便能看得出來,身為長輩,他只能放低姿態勸著:“雁落天統領魔域近萬年,對這裏了若指掌。狡兔尚且三窟,他身為魔尊如何沒有保命之法?我們已經將他重傷,只要趁勝追擊,想必下次再遇,就是他的死期了吧。”

“兩個月了。”臨殷語氣不善,字句裏全是沈郁陰寒。

南清歡明白他擔憂的是什麽,訕訕:“你不是有絲緣珠,隨時都能見到,何必急於一時?再說了,就算你見到了,聘禮還沒下,你想將人家小姑娘怎麽著?可得等著呢。”

臨殷眸底一松:“聘禮?”

“嗯??”南清歡挑著眉,幾乎失態,“什麽意思,你這樣追人家,難不成還沒打算把人娶回家?”

臨殷皺了下眉:“不是。”

但他確實忘了,要做一個成婚的儀式。

尋常修仙之人結為道侶,只需要雙方私下告天地,締結同心契即可。

但大世家不一樣,這關系到兩個家族的共同利益,故而儀式必不可缺。臨殷做一個無家無戶的散仙太久,已經忘了有這麽回事,當年和池魚在一起,也沒有禱告過天地。

但想到了便去做,

臨殷讓南鈺回去洛水,準備聘禮,去給池氏下聘書,等他回去了就去提親。

南清歡覺得讓南鈺堂堂上將去準備聘禮太大材小用,可不敢勸。

只委婉提點道:“成了婚就是一家人,聘禮可不能隨意準備,至少誠意得足一些。”

臨殷說嗯,然後道:“清點私人名下所有財產,全給她。”

南清歡:“……”

……你個敗家侄兒,也不知是隨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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